*此文為《告別後沉痛》補遺
*劇場版佐櫻愛大爆發
*此為作者激動腦抽產物
*
戰事結束後,還在與忍者聯軍周旋的水月和重吾馬上引起了注意,即使佐助在最後倒戈了,他們畢竟是叛忍。
「該死!你們這群混帳,別忘了是誰幫你們打贏宇智波斑!」水月氣急敗壞地大吼。
……居然用雷遁,一群卑鄙小人!
眼看圍上去的人越來越多,兩個人終究是被擒了下來。
被裝罐的水月顯然不滿到了極點。
「忘恩負義的傢伙!也不想想佐助他可是……」
恩……人呢?
他把視線轉到方才佐助作戰的地方,此時鳴人已經被激動的人群簇擁著,卻沒見到那抹孤傲的身影。
水月定睛一瞧,左看右看都沒尋獲,只好看向一旁被綑的結實的重吾身上,兩人相視一眼,臉上的表情愕然無比。
「佐助,不見了。」
*
在鳴人和宇智波斑的最後一擊快要打中對方時,宇智波佐助硬是咬牙衝了進去,讓直逼鳴人心臟的攻擊偏離軌道,順勢砍傷了宇智波斑,但他也讓自己受了波及。
耗盡查克拉的拚死一搏,自然是引起了強勁爆炸與狂亂的風壓,塵土砂石四處飛揚,鳴人最終不支地昏死在地上,而佐助死撐著不倒下,半瞇著眼確認斑的死亡。
……都結束了。
他順了順呼吸,爾後不帶一絲留戀,拖著負傷沉重的身體趁著混亂離開戰場。儘管連移動一點距離都十分吃力,他還是憑著毅力以最快的速度進了森林。
靠著樹幹,他左手強壓著腹部的傷,鮮血還是不停湧出。
調整了自己的呼吸,他望向天空,陽光和藍天被樹葉遮擋住大半,只剩下一些細碎的空隙,讓光點打盡他眼裡,他的瞳孔漸漸渙散,卻覺得此時此刻他的生命才真正有了鮮明的色彩,似乎很久沒有這種感覺了,連空氣都帶著鮮甜。
呼了一口氣,他又開始前進,體力跟著血液以飛快的速度流失,腳步越來越沉,每一步不僅牽動了所有痛覺神經,也消耗他所剩無幾的力氣。
他勾了勾嘴角。
喂、哥哥,好像、又要見面了。
……我也幫你做了一件事呢。
*
佐助沒有和任何人提起,他在前往戰場途中,遇到了曾以為一輩子都不會再見到的人──
──宇智波鼬。
他差一點點就和鼬錯過,僅僅是那一眼,僅僅在那一秒,他全身的血液彷彿凍結了一般,不由得停下了步伐。
鼬沒有察覺他,逕自走在既定的道路上。
不會看錯的。
佐助原本平復的心情因此掀起了劇烈的起伏,他有很多事情想問,有很多話想說。
在鼬快消失在他的視線內之前。
等等,短短兩個字佐助幾乎是脫口而出,死死地盯著鼬的背影,那個人顯然是聽到了,卻沒有停下腳步的打算。
……又想逃走了嗎?以前沒機會照顧他時,總是點一下他的額頭就逃跑了,現在也是,又想丟下自己去做什麼事情了嗎?看見鼬的背影越來越遠,佐助想也沒想,立刻追了上去。
他說不清自己究竟是抱著怎樣的想法,覺得既憤怒又悲哀。還是只能追著兄長跑,以前是這樣,現在還是這樣,那個人遠遠地拋下了他。
移動中,他儘量控制自身的情緒和音量,他告訴鼬他已經知道所有的真相,他告訴他毀滅木葉的想法。
……會罵他嗎?還是會失望?佐助的目光一直鎖定在鼬身上。
宇智波佐助只是無法放下,只是想跟唯一的手足說,他很在乎。
比兄長所想像的還要在乎。
但宇智波鼬僅僅是回過頭,看了他一眼,眼神好似在說……
你還活著,這樣就夠了。
儘管隔了一段距離,佐助確信他聽到了,鼬輕輕的嘆氣,就像是對著鬧彆扭的孩子,那種既無奈又寵溺的嘆息。
腦海中閃過破碎的童年保留不多的溫暖記憶。
瞥見兄長平靜的面孔,佐助知道自己的雙眼好痛,痛得發酸,酸得發慌。
那是他的眼睛,他們的眼睛。
……那為甚麼總是注視著不一樣的方向?
知道了鼬的計畫,佐助皺起眉頭。
他當然不會讓鼬一個人承擔,他們是兄弟,血濃於水的親人,他不會再讓鼬孤軍奮戰了。
背靠著背,把身後交給對方,如同孩提時代那樣最初的信任。這不是他們第一次合作,卻是最後一次並肩作戰。
穢土轉生解除後,鼬也會死去。
他還是那個強大遙遠的哥哥,是他從小立志要超越的目標。那麼厲害、總是高高在上的哥哥,佐助潛意識仍然固執地認為他不會輕易死去。
「這次、大概真的…不會再見面了。」因為禁術勉強維持的身體逐漸瓦解,鼬緩緩地靠近佐助,伸出右手。
佐助以為他又要戳自己的額頭,他總是這樣。
「我希望你走在正確的路上,把你引誘到沒有分岔路的路口,把路上的告示牌用謊言和幻術塗改……」鼬的手伸到了後方,覆上他的後腦勺。
「但我失敗了。確實,如你所說,自己的路要自己決定。」他微彎下腰。
「現在的我,就算想以長輩的立場,也無法一一傳達給你。你可以不必原諒我……」這次,額頭靠著額頭,鼬露出微笑。
「無論你今後想怎麼走,我一直都深愛著你。」
伴隨著最後一個字消散在空氣中,宇智波鼬的身體化作他再也抓不住的塵泥。
此刻時間宛如靜止,隨著眼前的人消逝,他的思緒漸漸沉澱、靜定。
佐助深深地吸一口氣。
宇智波鼬是個狡猾的人,同時也是個溫柔的人。
如果要毀掉木葉,現在的他,下得了手嗎?
鼬用生命保護的村子,鼬最後留下來的東西……他要,親手摧毀嗎?
他做得到嗎?
*
宇智波佐助倏地從夢中醒來,額頭佈滿薄汗,他迅速坐起,突來的劇烈拉扯使得剛包紮好得傷口再度裂開,滲出了血水。
……沒死啊。他漠然地盯著身上纏繞整齊的繃帶。
透過旁邊正燃燒著的柴火,佐助環顧了四周,發現自己位在忍者聯軍的帳篷內,帳篷看起來很老舊不堪了,有許多歪歪斜斜縫補的痕跡。
地上全是散落雜亂的醫療用品和瓶瓶罐罐,而他的床邊擺著水和飯糰,看來有人匆匆忙忙的離開了,什麼東西都還來不及收拾。
他掀開蓋在身上的毯子,身體各處傳來的鈍痛不會影響他的動作,對他而言,那些表面的傷痕僅僅是提醒他還存在於個世界上的證明。
滅了火,臨走前意味深長回望。
帳篷外設下了結界,結界外還有層層的幻術,看來是設計成只要觸動一環就會引起連鎖反應的類型。不得不說,施術者是個很細心的人。
與其說這些設置要用來困住他,反倒更像是要隱藏某樣東西……他的唇抿成一條直線,微微上翹的嘴角說明了骨子裡的傲氣。
的確是高級幻術,不過要牽制寫輪眼又是另當別論。
出了結界,又是熟悉的樹林。
*
爆炸過後,春野櫻是第一個趕到現場的。
漩渦鳴人和宇智波斑各自倒在一旁,她卻怎麼也沒看見另一名七班的夥伴。
……他會去哪裡?柳眉輕蹙,一顆期待七班重逢的雀躍心情瞬間盪了下來,她不放棄地四處搜索,鳴人身上大大小小的傷口卻率先映入眼簾。
忽略那幾乎可以算是失落的心情,她大步跨向鳴人的方向。
跪坐在鳴人身旁,俐落地開始幫他緊急處理。
即使狼狽不堪,他的臉上掛著滿足的笑容,這讓她的神情不自覺放柔。
恭喜你,鳴人,你是英雄。她輕聲說,把雙手覆在他的傷口上,注入自己的查克拉好讓它癒合得快一點。
左肩的傷痕是最為猙獰的,一路蜿蜒到了胸口。治癒到這裡,她著實替鳴人捏了一把冷汗,要是有那麼一個閃失,傷到的就是心臟了;就差一點點,眼前的少年就不會像現在睡得如此安穩,而是一具冰冷的屍體。
……太好了,鳴人。看來即使自來也大人離開,還是偷偷在庇護你呢。
激動的人群很快地湧上,綱手接替了鳴人的療程,她也就放心了。
被群眾擠到外圍,春野櫻長吁一口氣,正想四處張望有沒有佐助的消息,那抹乾涸的紅褐色就這麼撞進她的視線,目前大家的都專注在鳴人身上,還沒人注意到這不起眼的血漬。
即便他極力掩飾,她還是找到了他的蹤跡。
她不會再錯過了,任何關於他的事情。
從最近的補給站帶了糧食、水和創傷藥品與醫療工具,她沿著血跡,一路走進森林。
……就這麼不想見到大家嗎?嘴角微彎,弧度卻是揮之不去的苦澀與不捨,她一邊循著血跡,一邊用腳撥了撥周遭的泥土,把不起眼的暗紅掩蓋住。
春野櫻看到佐助時,就算做好了心理準備,仍忍不住倒抽一口氣,心臟像是被人狠狠地擰過一般,很難呼吸。
──受了這麼重的傷,是怎麼走到森林深處的?
望向他慘白無血色的臉,和白色大衣上的血花,她的眼眶驀然發熱。吸了一口氣,她退去他的上衣,看到的是傷痕累累的身驅,新的傷口疊在舊的疤痕上面,顯得更為猙獰,好不容易癒合的新肉因為這次的戰鬥又被硬生生地劃開。
幾乎全身上下沒有一處完好的地方,即使有,也是舊傷復原後所長出膚色較為突出的傷疤,盤據了背部與胸膛。
眼裡泛出了淚光,她深呼吸,叮囑自己千萬不能發抖,把隨身帶著的水用來清洗他的傷口後,便開始熟練地進行治療與縫合。
有些撕裂傷實在不好處理,她先用掌仙術將組織修復到一定程度,再將傷口縫合。儘管事先有將止血麻痺用的草藥貼在傷處,整個過程還是不好受的。佐助緊皺著眉頭,悶哼了聲,沁出冷汗。
……很痛吧。這幾年遭遇多少次疼痛,都像這樣自己忍下來了嗎?
櫻的臉色沉了下來,緊咬下嘴唇,動作盡可能地輕柔。
包紮完畢後,她的肩膀垮了下來,跌坐在一邊,用手背擦去額頭上的汗水,若有所思地觀察他的臉龐。
多久沒這樣看他了?
刀鋒與傷疤、死亡與復仇……她不是沒想過他過的生活,而是光想像就快要窒息。
烽火過後,塵埃落盡,那個不可一世的宇智波佐助,現在身邊只有她了。
她應該要很開心,開心他終究沒有毀滅木葉,開心她終於有了機會和他獨處。
可她怎麼也無法勾勒出一個完整的笑容,胸口難受得很。再這樣下去,總覺得她會被自己翻湧的情緒捲進去,思念漸漸滿溢,快要將她吞沒。
春野櫻強迫自己移開目光停留在他身上的目光,望著染上他的血的雙手,怔怔地坐著,淚水一滴兩滴地掉在上頭,混合著斑駁的血,一同落到地面上。
想起剛發現他時,偌大的森林裡他靜靜地靠坐在樹底下,手裡抓著木葉的護額,畫面安寧得不像是剛經歷惡戰的男人──撇除那些突兀艷紅的血跡。
這裡真安靜,真像是你會選的地方。
……不過,默默離開的你,怎麼會感覺,這麼孤單呢?
或許過了很久,也或許只有幾分鐘,她強拉回思緒,吸了吸鼻子,用力地眨眨眼睛,讓自己不要想東想西的。
「這樣就好,你們都還在,都好好的……這樣就夠了。」這個結果是最好的了,她還能奢求什麼?
迅速打點好一切,春野櫻馬上趕回醫療部隊。
用掉大部分的查克拉,又東奔西跑的,儘管有些吃不消,還是得工作。
戰爭結束,對於醫療人員來說卻是最繁忙的時刻,各地的傷員陸續送回醫療部隊,身為綱手嫡傳弟子,當然是一個人當好幾個人用,一刻也閒不下來。
再怎麼累也得繼續站著,現在正是大家最需要她的時候。
這幾天,她每天在木葉醫院與佐助之間來回往返,在外面的時間都比在家裡還長。
縱使現在佐助只能靠打營養劑維持身體機能,她還是會每天幫他準備柴魚飯糰,沒辦法無時無刻待在他身邊,也不知道他什麼時候會醒,至少他一醒來就可以吃到她做的食物。
在兩邊奔波,她能停留的時間並不多,每次都只是匆匆地趕去患藥和檢查他的身體狀況,並把乾硬的飯糰帶回去,重新擺上微熱的飯糰。
接著又匆匆離去。
本來也想過要帶他回木葉的,但佐助現在回去就算可以將功抵過,沒等到判決下來,一時半刻還是不會有什麼好待遇的,況且那麼心高氣傲的他肯定不想被人抬回木葉後還被關起來吧。
他也是為了不想被別人找到,才會自己一個人跑到森林深處。
如果是他希望的,就順著他的意也無妨,或許讓他暫時待在這邊,對他而言才是最好的,他需要休息,在一個不會有人打擾的地方。
……你可以好好睡了,佐助君。
*
深夜,好不容易結束了醫院的工作,她疲倦地坐在休息室,吃掉中午帶回來的乾癟飯糰。
本來想回家休息的,但那顆懸著的心怎麼就是不能放下,腦子裡浮現各種她不在時佐助的情況,嘆了口氣,還是決定去看看好。
利用空餘時間做了些小點心,她摸黑離開木葉忍者村。
涼風颯颯吹來,她打了個哆嗦,她沒有像日向或宇智波一般良好的瞳力,在夜晚的樹林裡四周都是一片懾人的墨黑,要小心路況,又要探查四周,速度自然慢了些。
越靠近安置佐助的地方,她越發覺有些怪異。
就知道會這樣……
結界是從內部被破除的,她想這樣也好,至少代表他沒有遭遇危險。
走進帳棚,裡面的灰燼還殘留著餘溫,她判斷他應該不會走得太遠。
在森林裡四處打轉,眼尖的她發現帳棚後面的草地有被踩踏的痕跡,跟著足跡,果然在小溪旁看到宇智波佐助。
他站在岸邊,盯著流動清澈的水,好看的唇抿成一直線。
她愣一下,旋即跑到大樹後面,探出了頭偷偷打量他。隨後就發現自己的舉止儼然像個做錯事的孩子。
……搞什麼,她又不是做了壞事。明明沒必要躲的,櫻撇嘴,只是一瞧見他的身影,反射性地就縮在樹的陰影裡。
屏住呼吸,她仔細地觀察他的側臉。
月光如水,將他剛毅的線條照得柔和許多,眉宇間的那股天生的驕傲與後天造成的憂鬱從沒變過,卻增添幾分滄桑。
「我知道是妳,櫻。」低沉有磁性的嗓音傳來。
佐助沒有往她的方向看過來,雙眼直直瞅著水中的倒影。
身子輕輕一顫,她偷偷扮了個鬼臉,從大樹後方走了出來,她還沒想好再次見面的台詞,使得兩人陷入了沉默。
*
打破寂靜的是佐助。
「既然當初要殺我,又何必救我?」聲線裡帶著若有似無地調侃,或許他沒有那個意思,她卻被他的話給刺傷了某一塊角落,緩緩地低下了頭。
……你明明知道答案的啊,你明明知道我根本下不了手。
她握緊了雙拳,卻又慢慢地放開了。
想想也是,她不說,他怎麼會知道當時她心中的煎熬。佐助又不像自己,每每一個揚眉,一個眼尾與嘴角改變弧度,她就會靜下來琢磨個半天…可是他是佐助君啊,他怎麼會在意,怎麼會注意到她當時抖得厲害的手。
怎麼會注意到她的心破碎的聲音。
她不說,他又怎麼會知道她在看到他的傷勢時心臟都差點停止了;怎麼會知道她趁著大家都在忙的空檔到了倉庫偷了一頂破舊準備要丟掉的帳篷出來,躲進樹林裡用不要的布料偷偷地把破洞一針一線地縫了起來;怎麼會知道她這幾天都吃冷掉的飯糰……
春野櫻曾因此小小自豪著,這樣微小的自豪被他一句話就戳破。
她歛下羽睫,嘗試對他露出微笑,試幾次後卻只能勉強保持住平靜的神色,吞了吞口水,朝著他說:「當初的刺殺,是我的決定;現在要救你,也是我的決定…佐助君,不像是會在意這種事情的人啊。」
她往前走了幾步,發現一旁的石頭上擺著她做的飯糰,而她也該死的有了一點點喜悅與滿足。
別人都是年紀增長胃口越大,她卻是隨著歲月增長反而越來越容易被滿足了。
「我是來幫你換藥。那些別吃了,我帶了點心,應該還熱著。」見他不反對,她便沒什麼顧忌地接近他。
「這是你的東西。」春野櫻從袋中拿出護額,上頭的木葉的印記被尖物劃上長長的刻痕。
當初找到佐助時,他手裡抓著這個東西,她思忖了會,還是決定先幫他收著。
佐助朝她手心瞥了一眼,黑眸有了淺顯易見的波動,迅速地從她手中抽出護額,並將它收進懷裡。
他頓了一下,聲音有些悠遠飄忽:「……那是鼬的護額。」是當初宇智波斑告訴他真相時,交給他的東西。
春野櫻默默地收回手。
「我睡了幾天?」
「五天.坐下,我幫你上藥。」她悶悶的說,帶了點不容置疑的口吻。
他挑眉,什麼也沒說,乾乾脆脆地坐在草地上,任由她替他處理傷勢。
和她所想的差不多,依佐助的個性,就算傷口裂開了只要不影響行動他是不會理會的,就這麼任由鮮血恣意浸染繃帶……她是有點微慍的,卻也不好說什麼。
神色自若地拆開繃帶,這幾天都是她親自替他擦藥的,要說害羞尷尬之類的情緒在第一天就用光了,她是個醫生,這種情況也不是第一次遇到。況且…既然是在佐助面前,就更要保持專業冷靜的風範。
她也想讓他看看自己不一樣的地方。
快要結痂的傷口底下冒出了血泡,四周皮膚也開始紅腫發炎,乍看之下有些觸目驚心。她心下一凜,打開藥罐,裡頭是暗沉的墨綠色,雖然這配方的藥性較烈,但功效也較為顯著。
途了厚厚一層藥膏在他身上,換做其他人恐怕哀哀大叫了,而佐助雙手抵著草皮,藉此支撐住身體,眼睛看著波光粼粼的溪水…連吭都不吭一聲,全然無動於衷,
他比她所想的還要耐痛,比起櫻擔憂的神情,彷彿受傷的根本不是他。
……果然若非昏迷狀態,佐助君不會輕易顯露出脆弱的一面,就連一點點依賴也不願給。
氣氛越發僵持與困窘,她不曉得佐助是怎麼想的,不過這種壓抑的靜默實在讓她不怎麼自在。
「宇智波鼬的事情……我都知道了。」
話才一說出口,她就後悔得想咬斷自己的舌頭,何必給自己找碴,什麼東西不聊偏偏找了個佐助的地雷,誰叫剛剛她才把宇智波鼬的護額還回去,腦中一想到什麼就先講出去了……
她刻意不去看他的臉,連忙把消炎的草放在紗布上一起貼到他身上,一圈一圈地纏繞上新的繃帶,過程中她盡量減少與他的肢體接觸,兩人都是繃著一張臉,氣溫一下子降到了冰點。
重新包紮後,佐助立刻站了起來,側著身子。
「知道了,又如何。」他揚起嘴角,卻全無笑意。月光讓周遭景物多了淡淡的光圈,但他的眼睛已經被復仇燃燒後的灰燼掩埋,什麼光也照不進去,剩下死寂的黑。
又能,如何……?
她頓時語塞,想說的話被硬生生吞回肚子裡。
有些事,就是知道了,才開不了口。因為了解木葉對宇智波做過的事情,了解宇智波鼬的犧牲,了解佐助所承受的痛苦……還以為能破鏡重圓那些天真的話語她怎麼樣也講不出口。
春野櫻曾經以為越了解他就能越接近她,後來才發覺,那些她所謂的了解竟讓她裹足不前。
「櫻,我的選擇並不是原諒木葉,至少現在不行。」
「妳大概不明白,雙親在面前被哥哥殺死的心情,還有哥哥在面前死掉的感覺……真的、很痛啊。」聲音有些沙啞,宇智波佐助單手捂著,從櫻的角度看過去不知為何多了股淒涼。她鼻子一酸,不知道該怎麼接下去,好似他們之間共同擁有的只剩下沉默。
佐助的愛與恨都糾結在一起,沒人打得開那個結。小女孩的喜歡大過天,可是她的喜歡對他而言沒有任何用處,她甚至不能為他分擔一點點痛楚。
春野櫻的確無法體會佐助經歷過的絕望,可佐助也同樣無法體會春野櫻看著他一個面對無邊的黑卻無法拯救他時,那種無助與自責。
森林頓時一片困窘的寂靜。
在溪邊清洗雙手後,她拎起放在樹下的袋子,裡面有出門前才烤好的鬆餅。
「佐助君,你餓了吧,吃點東西。」不等他回話就把食物塞進他手裡,然後二話不說地坐在他旁邊,也拿一個吃了起來。
他一回頭只能看到她粉紅色的頭頂,見她刻意避開了原本沉重的對話,佐助當然也不想糾纏在無解的話題上面,也跟著一起坐下。因為身上帶著傷,他坐下時身子稍微傾斜,恰巧碰到了她的手臂,她一樣低著頭吃著鬆餅,垂下的髮絲正好遮去了臉龐。
佐助不動聲色地往旁邊挪一些。
把嘴裡的東西吞進去,她開口說:「鳴人比你早一天醒,一直大吵大鬧的說要找你,我不會瞞著他關於你的事情,但至少要等他身體康復與做完檢查後──」春野櫻一邊說一邊偷偷地觀察他的表情,可惜看不出什麼端倪:「──所以,接下來你有什麼打算?還有你鷹小隊的同伴,他們正在受審,我想過幾天應該會被釋放……」
「水月他們,就讓他們自己選擇要待在木葉還是離開,跟他們說,他們不必歸我管了。至於鳴人,我會去雨忍者村,妳就這樣告訴他…那傢伙沒見到我不會善罷干休。」一想到鳴人倔得和金剛石一樣的脾氣他就頭痛。
不過被他找到也挺麻煩,他肯定會吵個不停要他回村,說不定一言不合還會打起來…這時候櫻大概會衝出來吧,卡卡西就負責善後……
宇智波佐助此時唇邊噙著淺淺的笑,目光悠遠地似乎回到了從前。
她已經很久沒看到他露出這樣的表情了,微彎的弧度在她心中盪起了一波波漣漪,這樣一直笑著,該有多好。彷彿回到了過去,他還能像個孩子一樣露出無暇的笑容,她也能像以前一樣對著他的側臉發呆。
*
佐助要離開時,她把消炎藥與一點乾糧交到他手上。
她一臉嚴肅地告訴他哪些東西不能吃、哪些東西對眼睛好、藥膏要怎麼抹、消炎藥什麼時候吃。
「有什麼困難都能回木葉找我們商量…我相信只要你想,連絡我們是很簡單的事情。」她不放心地交代,每說一句話都要嚥一次口水,才不會讓他發覺她在哽咽。
「還有、無論如何,木葉都是你的家,無論你是什麼身分,我和鳴人、卡卡西老師都會幫你的……」
他沒有露出不耐,靜靜地等她說完。
櫻頓了頓,碧綠色眸子閃爍著,似乎有點躊躇,做了好幾次深呼吸……然後踮起腳尖,雙手環繞過他的臂膀,扣在他的脖子後面,將頭靠在他的左肩上。
屬於她的香氣混合著森林的乾淨空氣纏繞在他的鼻尖,漸漸填滿他的肺腔。她的髮絲帶了點草藥的氣味,輕輕拂過他的臉頰,並不難聞。
「還有,我真的很喜歡你,佐助君。」
他感覺到冰涼的液體低落在左肩,卻始終沒有伸出手擁抱她。
「我知道。」
不是謝謝妳也不是對不起,而是我知道。
說出口的同時,她的身子一震,鬆開手退了一步後迅速轉身。
他聽到她呼吸的步調明顯地紊亂。
「一路小心,佐助。」
「恩。」
直到再也聽不到他的步伐聲,她才胡亂抹去肆意流淌的淚水。
*
那之後過了一個禮拜,從櫻那裡得知佐助的消息,鳴人和卡卡西便出發去找這名七班隊員了。本來鷹小隊也要跟著去的,無奈判決還沒正式下來,他們不能離開木葉認者村。
出發前曾拉著春野櫻說要一起去雨忍者村,不過她只是託鳴人替她帶了藥膏給他,並找了一些理由回絕掉了,無非是醫院很忙人手不夠諸如此類的藉口。
師徒兩人用懷疑的眼光打量她反常的反應,還想說些什麼,又見到她複雜的神色,於是揮了揮手,踏上了前往川之國。
為什麼不去呢,理由複雜得連她本身都不知道了。
又過了一個禮拜,卡卡西和鳴人浩浩蕩蕩地從同一條路回來。還是兩個人,不多也不少。
這樣的結果春野櫻其實了然於心了。
鳴人回來後二話不說地半推著小櫻到一樂吃麵,點了兩碗拉麵大口大口的吃,咕嚕咕嚕地喝下麵湯,他天藍色的眼睛盯著櫻的臉龐,接著開口……
她專注地聽著,不知怎地又想哭了。
佐助說,他不欠木葉,也不欠我漩渦鳴人。
佐助說,他還有事情要做,一個人。
佐助說,他需要時間。
佐助還問了,春野櫻過得好不好。
然後佐助要我幫他對妳說,謝謝妳。
*
後來的後來,鳴人很順利地接任火影,戰後村子的重建也很順利。
櫻仔細地數了數,忍界大戰也過了三個月。
今天,是他的家人的忌日。
她前些日子多接了好幾個任務,特地把今天空下來,去清掃宇智波大宅。大門的門鎖早就破舊不堪了,所以她在他離開後的一年,就擅自找了工匠替他整修了大門,重換了鎖。
鑰匙沒變,但她保留了一把給自己。
一個人整理起來其實並沒有很辛苦,因為七班成員被她半強迫所做的定期清掃。
這次她也只是把灰塵掃一掃,整裡一下庭院的落葉,擦擦窗戶而已。
大功告成後,她掛著滿意的笑容打道回府。只是才到木葉大門,離家還有一半的路,就下起了雨。
跟其他人一樣躲到屋簷下,細細地雨絲連接了天空與大地,潮濕的空氣氤氳著水氣而朦朧,她略帶蹙眉,看來這雨暫時不會停了。
正在考慮要不要乾脆淋雨回家……遠遠地、她瞄到了一抹身穿黑色斗篷的人影。
心臟頓時漏跳了一拍,她閉上唇瓣將含在嘴裡那熟悉的音節消化了一遍,說不訝異是騙人的,但轉念一想,今天是他父母逝世的日子……
黑影越走越近,木葉的守衛已經發現了。
「是誰?」不愧是訓練有素的忍者,見來者沒有反應,馬上抄起武器進入備戰狀態。
「……」他甚至沒有停下腳步。
眼看再不插手按照他的個性說不定真的在大門就打了起來,她立刻上前去,按下了守衛懸在空中的手。
「……春野小姐?」令一名守衛漏出不解的表情。
她微微笑,搖頭,用眼神告訴他們不必擔心。
「可是──」守衛盡忠職守地發出困惑的聲音。
「吵死了我說有責任我扛。」她依舊笑著,隱約有脅迫的意味。
男子毫不忌諱地走進大門,經過她身邊時,冷冷地說了句,別多管閒事。
她露出苦笑。
……我也沒辦法啊。
雨滴冷冷冰冰地打在兩人身上,她不遮也不躲,保持一段距離跟在他身後。若是以前的春野櫻可能會衝去買把傘擠到佐助身邊說“我們一起撐吧”之類的話。
可是現在,她知道這把傘根本無法為他擋風遮雨,不過她可以和他一起被雨淋。
宇智波佐助在這三個月內,也做了不少事。
去了位在雨忍者村的曉的基地──那裡幾乎算是廢墟了。他東翻西找半天,總算找到了有關鼬的一點線索──曉的任務表單。
宇智波鼬所執行的都是一些在他人眼裡黑暗殘酷的任務。佐助看著厚厚的任務單,愣了很久很久。
他不知道的事情,真的太多了。
翻到最後一頁,佐助幾乎是定格在原地──紙張的右下方寫了長長一串暗語。
那是只有宇智波看得懂的字。
“為了我所愛的木葉以及想守護的人,僅此而已。”清秀的字跡因為時間而變得模糊,他花了一些時間才看懂。
懂了之後,他摸了摸額頭,懷念的情感油然而生。堵在胸口很久很久的情緒開始發酵,湧上了喉嚨、鼻腔,幾乎要擠出眼眶。
不知道鼬是要寫給斑,還是要寫給自己看的。
之後,他花了五個月照著那些任務表單,把宇智波鼬去過的地方重新走過一遍,呼吸著他呼吸過的空氣,看他看過的風景,這一趟旅程,只屬於他們兄弟。
他從破碎中尋找一點點回憶,踏遍了阡陌…最後,又回到木葉。
*
……要去哪裡呢?春野櫻盯著佐助的背影。
現在街上沒什麼人,大概都去避雨了,沒有人會住意到旅人裝扮的宇智波佐助,反倒是像跟蹤狂一樣的她更可疑。
宇智波佐助走得很慢,繞過了大街小巷,走過了每個角落。
她這時才知道,佐助是在緬懷啊。
在替誰緬懷,替誰看著木葉的每吋土地,把每個細節都刻印進眼底。每一步,都不只是他一個人的步伐,更包含了兩人份的思念。
那是屬於他的時光,春野櫻只得站在外面,在最接近他的外圍靜靜地看著,她知道這部分是她永遠也無法參與的。
……退不出,也走不進他的世界。
花了大半天逛完木葉,佐助走回了宇智波舊址,她不遠不近地跟著,近乎貪婪把他的一點一滴收盡眼裡。
雨還是下著,兩個人都濕透了,她卻覺得無比清晰。
佐助看了看整齊乾淨的大門,站了一會兒,輕輕吸氣,才將雙手覆在上面、推開。
走進去,瞧見乾淨整齊的主宅與清潔的後院,連孤零零待在院裡的樹都活得好好的。他愣一下,眼尾瞥向更後方的春野櫻,旋即繼續前進。
走到院子裡的大樹下,他從懷裡掏出了鼬的護額,雨滴落在上頭,沿著長長的刻痕滴落。
他盯著它看了很長的時間,把它放在一旁的石頭上。然後徒手挖開了樹底下濕軟的泥土,把跟著主人經歷磨難苦痛的護額放進去,覆上泥土。
春野櫻確實聽到他低沉好聽的嗓音。
他說,我們回家了……短短一句話,很淡很輕,包含了很多情感,又酸又苦地傳到她耳裡,炙熱的液體從兩頰滑落。
雨漸漸的小了,綿綿的絲線漸漸斷斷續續。
佐助站起身,緩緩地閉上眼,彷彿在這個宅子的回憶都在眼前。
猶如褪盡塵埃,一切都被上天的甘霖洗淨,他終於聞不到以前總是揮之不去的血腥味。
在雨停的剎那,佐助睜開了眼,迎著透出雲層的光,把他的輪廓打得微亮,他微瞇著眼,眼前一片朦朧。
春野櫻捂住嘴,晶瑩的水珠啪搭啪搭的落在地上,雨明明停了,淚水卻怎麼也收不回來。
……不要哭啊。
她就是無法停止啜泣,好痛喔,陽光太刺眼了,對吧?刺得眼淚都流出來了。
佐助轉身,對上的是她淚眼婆娑的眸。
她慌忙正要迴避他的視線,他跨了一步,拉住了她的手。
將她拉近自己,她正要抬頭,後腦勺卻被他的手按住,靠在他胸口。
佐助一手撫著她的頭,一手放在她的背上。
……反正衣服本來就是濕的,再被淚水沾濕也無妨。
兩人都沒說話,過了幾秒,春野櫻反應過來後,才開始嚎啕大哭。
肩膀劇烈起伏,她抽抽咽咽的抓著他胸口的布料,佐助維持這個姿勢,動也不動。不太會安慰別人的他,既沒有開口,也沒有拍拍她的背部。
即便如此她卻覺得無比安心,彷彿這對她來說這已是最大的奢侈。
漸漸的平穩呼吸,佐助知道她已經克制了情緒,也就放開了手。
「回去換件衣服。」他說,聽不出來有什麼情感。
了解到自己的失態,櫻不敢再對上他的視線,紅暈爬上雙頰,她低下頭。
他往後踩了一步,從她身旁繞開。
「佐助君,你……?」她轉身,本想拉住他的袖子,卻又作罷。
「我要去祭奠族人。」
她心下一沉,又覺得自己的期待很多餘,他可能只是回來祭拜家人而已。
佐助走到門口,又停了下來,側著臉。仰角二十五度,她最喜歡的角度。
「告訴他們,晚上,一樂拉麵。」
似乎不敢相信自己聽到了什麼,小櫻詫異地望著他。
「鳴人和卡卡西他們,大概等我很久了。」他說完,便踏出門。
春野櫻的天空整個亮了,她漾起甜笑,朝著他的背影用力地點頭。
「知道了,佐助。」
F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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