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麟事件簿】卷一× 序章

        刺耳的煞車聲響起。
　　已經無法分辨是先感受到從背後傳來的強烈痛楚，還是先聽到那台貨車撞擊我時所發出的巨大聲響。我的腦袋嗡嗡作響，只覺得身體被高高的拋起，再重重的摔在地上。姊姊託我買的臭豆腐也跟著掉在地上，散了一地。
　　背後濕濕的，我想是血吧。肋骨可能斷了幾根，幸好背先著地才沒有傷到後腦。我勉強睜開眼睛，小貨車染血的大燈對著我，該死的好刺眼。我試著轉頭，卻痛到無法動作，很多雜亂的腳步聲圍過來，還有人叫救護車的聲音，彷彿都變的遙遠了，只剩下痛楚提醒我現在正在苟延殘喘著。
　　強烈的危機意識正警告我：會死掉。
　　「唔──啊－」連發出呻吟都有困難，只要一開口鮮血就會湧出，五臟六腑都在翻騰。
　　小說上都寫死掉之前會跳一些生前的精采回顧還是什麼雜七雜八的東西，但是我能不能跳過這個部分直接去死啊？我痛得寧願去死也不要在這裡回憶了！
　　
　　一陣冷冽的風吹來，我看見一個女人，有著美麗的米白色直長髮，精緻的面孔和異常白皙的肌膚，美中不足的是灰濛濛的雙眼，她面無表情的盯著我。
　　接著她走到我旁邊，伸出潔白的手…毫無猶豫的刺進我胸口。

　　等等、有沒有搞錯啊！
　　誰來阻止一下這個很漂亮不過可能剛出院的女人啊！沒有人看到嗎？這樣是不行的吧，哪有人對重傷患坐出這種事！救護車呢、警察呢？我已經夠痛苦了別雪上加霜拜託！
　　完了完了，本來一成活下來的機率會被這女人搞得只剩零點零零一的存活率了，姊姊對不起妳的臭豆腐光榮的躺在地上跟我一樣破破爛爛…
　　咦？

　　胸口一點也不會痛，正確來說，她的手是“穿透”我的胸膛。
　　可是，這還是不符合常理的吧，一個女人的手穿進一個被車撞倒在地上的人，怎麼想都不合邏輯，難道周遭的人看不見她嗎？

　　我望向她的臉，發現她緊皺眉頭，晶瑩的汗水滑落她的瓜子臉，模樣十分令人憐惜。然後她抽出手微微喘氣，站了起來，踉蹌離開，不對啊我出車禍怎麼她比我還痛苦的樣子？
　　更怪的是，傷口完全不痛了，撕裂傷什麼的全都消失得一乾二淨。
　　不僅被穿過的胸膛沒事，背部和腹部也完全沒有疼痛感。周遭越來越冷，快流乾的血似乎也把體力跟著帶走。視線開始模糊，冰冷的死亡恐懼從四面八方籠罩而來，刺骨的寒意侵襲全身。

　　啊、這是英年早逝嗎？






　　再度映入眼簾的，是白色天花板，藥水味撲鼻而來，我在醫院裡。

　　「曜麒、運氣不錯喔！」站在病床旁對我比著大拇指的，是我親愛的姊姊，卓曜暄。老實說我有想比中指的衝動，要不是她說突然想吃臭豆腐，我也不會遇到這種事。
　　話說回來，我竟然沒死。
　　是因為那個奇怪的女人嗎？還是她只是我腦杜撰出來的？

　　「醫生說簡直是奇蹟，除了失血過多之外其他的傷勢都無大礙，你真命大，睡了一天一夜現在又能活蹦亂跳了。」
　　「咦咦咦咦──？我睡了一天一夜！？」
　　「恩。」她坐到病床上，帶著燦爛的笑容，一點也沒有擔心的樣子。

　　她從以前就總是很樂觀，紮著高高的馬尾，有點中性的氣質，超級堅強，聽鄰居說爸媽死的時候她一滴眼淚也沒有掉。
　　
　　「對了、那個小貨車司機說會賠償喔。」她臉上一副“賺到了吧”的表情。唯一的弟弟發生嚴重的車禍，竟然還能用這種撿到便宜的口吻述說，果然只有姐姐做得出來。
　　
　　看到姊姊才終於讓我有回到陽世的感覺，陰曹地府什麼的我沒去過啦，可是還能呼吸空氣的感覺，真好。還以為不死也半殘，想不到傷勢比原本料想的還好很多。這絕對不只是運氣而已，況且那個突然出現的女人讓我很在意，到底是我的腦袋出問題看到幻覺，還是有其他原因？
　　
　　欸？我是不是忘了重要的事情…
　　「啊！昨天晚上我和天晴說好要換班，慘了慘了，我會害她被扣錢的。」天晴平常人很好，生氣起來和姊姊有得比，她尤其討厭爽約的人，接下來幾天可能不會給我好臉色看了。
　　姐姐的手忽然狠狠的壓在我頭上，揉亂我的髮。
　　「我幫你打電話給她了，傷患給我好好的休息。」她惡狠狠的說著。
　　姊姊果然很能幹。
　　我向她投去感激的眼神。
　
　　「看什麼看，給我躺著，我有些事要處理，晚點回來看你。」她瞪了我一眼，便匆匆忙忙朝門口快步過去。
　　…我都已經睡了一天一夜了耶。
　　
　　我摸摸鼻子，縮進被窩裡。還是不斷思索昨天發生的事。
　　
　　「曜麒、你的點心我放在旁邊！」姊姊在門外大喊，惹來周遭許多休養的人及親屬的白眼。
　
　　
　　濃濃的鹽酥雞香味飄散開來。
　　我說老姊啊……傷患應該要吃些清淡的食物吧。
　　在心中抱怨幾聲，秉持著絕不能浪費食物暴殄天物的原則，那盤鹽酥雞理所當然全進到我的肚子裡。
　　本來以為睡了那麼久精神會很好，但吃飽後，疲憊馬上席捲全身。
　
　　於是，四周陷入黑暗。
　　我嗅到嗆鼻的血腥味，濃得和什麼一樣。不斷從嘴巴和鼻子灌進來，整個身體就像浸泡在血水裡。我掙扎，摀住口鼻，試圖阻止濃烈的腥味干擾我的味覺，止不住反胃。我開始嘔吐、大口吸氣，卻因為吸進更多黏膩的空氣而想吐，胃的翻攪讓我淚水直冒，即使已經沒有東西可吐還是不停乾嘔，血的氣味一直竄進鼻腔，好難受、好難受。


　　「唔啊啊啊啊──！」我從床上跳起來，原本坐在床邊打盹得曜暄，忽然被我驚醒。
　　「呃、曜麒啊，你吵醒其他病人了，他們在瞪你喔。」姊姊無奈的搖頭。
　　「怎麼了嗎？」
　　「做惡夢。」我老實的回答。
　　「嗯？是鬼壓床嗎？聽說醫院常常有這種事，晚上你去收驚。」她摸著下巴誠懇說道。
　　不要用那麼嚴肅的口吻說靈異的事情好嘛！？
　　單純的惡夢被姐姐這樣一說變得好驚悚好恐怖。
　
　　「我什麼時候出院？」
　　「啊，醫生今天就可以出院。」
　　
　　「今天！」
　　大概看到我驚訝的表情，她開口補充：「醫生說你送過來的時候沒有很嚴重，現在很缺病床呢。」她燦笑，補上一句：「其實你是蟑螂吧曜麒。」
　　「當小強的姊姊好不到哪裡去。」我白她一眼，下床準備換衣服出院，盥洗出來後，姊姊已經拿著包包。
　　「我該去上班了，你自己辦一下手續，我有幫你請假，空檔時間可以隨便去逛逛。」她簡單交代幾句。

　　既然今天沒事，去書店逛逛也不錯。